有感舊地重遊，似乎是一種中年色彩的心情，兩周前再去紐約真有濃濃的這樣感受。如果沒記錯上回去紐約已經是03、04年的事情了；相隔十年再踏上紐約，除了感覺甘迺迪機場已改得煥然一新之外，腦中仍是舊舊的紐約，舊的風景、舊別的朋友、老電影、老歌，和在這個城市裡遊走時的對照感受，在我感覺中真的紐約人都深居在巷弄舊樓生活裡。我還記得最初對紐約印象很深的一部電影《Frankie and Johnny》，兩位中年男女在一家餐廳工作廚師與女服務員，以一段平常日子記述隱隱愛情，戲裡面平凡不過的生活畫面裡，如同這城市風景，工業時代留下的陳舊摩天樓間、筆直規則以排序命名的街道、每隔不久呼嘯而過警車的車鳴，居住期間的人們，散發出大都會裡各自寂寞後，多情與自制間的絮語。偶而假日天晴時，在轉角的雜貨店裡和街口花店上一排一排多彩的水果、花束，一下子安慰也激活了人生。

 這次再見街上遊客居多，似乎華人變多黑人變少了，這印象可能與我只在曼哈頓逗留也有關係吧！幾乎每個街口都出現了星巴克，替代過往許多街口韓僑開的雜貨店少了，這可能是投資金融統治全球後的結果，美化報表的商業手段的結果。曼哈頓中城路上遊客不減，街上講華語的人四處可聞，賣熱狗的小販只在金融區的小公園旁出現，從地下冒出的上班潮，都是搭地鐵而來，在上班前一刻打包而去，匆匆神色依然如前，此去紐約手記裡的行程，MoMA、大都會、龐畢度、佳士得、蘇富比、中央公園、百老匯都是久別重逢，而過往必去的唱片行、光碟店則成為歷史，幸好還有百老匯否則音樂獎在此行中沒有痕跡。

之前來紐約看戲，如同觀光客一樣挑著從亞洲媒體得知較知名的選擇，像是西貢小姐、獅子王、蜘蛛女之吻、國王與我，當網路改變了我閱讀訊息的習慣後，我的選擇變大，更願意跳開自己生活圈的集體視野，換成不熟悉的別人視野，例如，紐約人怎麼看此刻線上演出的百老匯，如同觀光客會去的網紅餐廳與當地人會去的餐廳，應該是兩個指向，我練習選擇後者，一如解構習慣一直是我的思考。我做了更多網路上的搜尋資料，看看當地人對於這些劇的評價。這十年來「百老匯」在音樂品味上有著非常大的改變，許多外百老匯看似小眾的劇成功的打入市場核心。

幾年前「Once」在百老匯上演時就是一個很大的改變，除了破解台上台下分界方式，來呈現街頭相遇樸素的愛情故事，獨立城市民謠如何實踐於百老匯也是一大躍進，曾在紐約各媒體和平台有著熱烈討論，可惜我沒看到。這次我做了準備聚焦於《漢米爾頓》（Hamilton），一齣描寫美國開國人物的歷史劇，卻用著嘻哈音樂為主軸，加上饒舌節奏藍調歌劇各音樂元素呈現。這是一劇票房因為音樂大碟成了告示榜第一次百老匯音樂登上饒舌專輯榜首，又在葛萊美登台，門票早已經賣到2018年底，是場場坐無虛席的成功之劇。

對我來說，如何用嘻哈劇說著一個美國歷史人物故事，一場政治辯論以饒舌方式表現，這不得不讓我抱著必看的心情成了此行不放棄的任務，另外，以少數白人和非裔、亞裔、拉丁美洲裔組成的演員團隊，也此刻美國的真實現狀。縱然聽熟原聲帶，然而當你在劇場那一首首熟悉的音樂串連成故事時，心中還是有著一次一次的驚嘆。在音樂上，這一代音樂人員總敢做一些看似不恰當的挑戰，這樣的跨越往往都能成就出要不失敗、要不就驚為天人的結果；而在音樂的歷史裡面，不就是一回一回解構後再融合，產生新的生命的過程。

《漢米爾頓》（Hamilton）除了娛樂好看外，看完的同時也解決了我一直困惑著；因為在目前可觸及的華人流行音樂圈，特別是當亞洲全面模仿著美國街頭嘻哈音樂表演時，似乎只看到手飾、打扮和姿態。嘻哈音樂應該是個開闊的平台，《漢米爾頓》（Hamilton）證實了嘻哈音樂不應該只是街頭男性口上逞快、抄襲當時尚而已，它可以包容各種元素，重要是如何跨越和勇敢的創作。

 每回到紐約看百老匯劇都會給我不同的感觸，這次特別深，另外看了一齣完全不同類型的劇，《Dear Evan Hansen》則是標準的白人劇，不過題材和音樂仍有著差異化的觀點，這齣以現代美國白人社區青少年校園為主題的小品故事。把網路平台、社交恐懼、校園霸凌、青少年自殺、家庭創傷等，把當代社會狀態放入音樂劇中；寫實故事裡面卻有著一首一首類八十通俗流行歌曲，這也算是一種跨界吧。此劇稱霸17年東尼獎讓票房因此翻紅，看後縱然感覺內在依然是典型美國式的心靈雞湯，不過好聽的老式旋律精彩有難度新創作歌曲，還是感到值得。

兩場百老匯的演出，身邊坐著不同的人，因為挑選導向的感變，兩場都是深置美國人群中，與過與觀光客看大劇感受不一樣，看《Dear Evan Hansen》劇時開場前旁坐的一位女士堅持給我面紙，她告訴我她看了兩次此劇每次都哭，另一側的女士則在開場與中場時不看手機，拿出素描本寫生四周的人，她告訴我她是紐約人，退休後搬到佛羅里達，不過每年還是回紐約看看朋友、看看展、百老匯感覺自己的存在，我發現她是少數隻身看戲的人，我們一樣散場走出劇院，忽然見她回頭找我，原來是祝我在紐約假期愉快，我也一樣的回報她。忽然很想念十幾年前認識的那些老式美國人啊。（圖片提供／姚謙的臉書粉絲專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