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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曾經的傳奇與神童疲軟衰敗,現代主義獨領風騷,一群人物用文字、聲音、繪畫、影像領導了革命,改造了世界。

可是作者將主題定調為「愛情」,用幽默、詼諧、高雅且有寓意的口吻,說出一樁樁充滿驚奇、詩意浪漫、荒唐不羈、天緣巧合的名人軼事,如此不可思議,又無比真實——
赫曼.赫塞試圖修補婚姻,更想修補壞掉的牙齒;卡夫卡寫出含情脈脈的情書;赫希菲爾德認為人可以對中間性別懷有無邊無際的想像;普魯斯特和司機私奔;舞蹈天才尼金斯基驚世駭俗地和女人結婚;化學家威廉斯發明媚比琳睫毛膏,讓姊姊征服了上司……舞台不限於舊世界,也跨海抵達新大陸,從深冬至秋末,羅織出一個時代的盎然生氣與氛圍。
在行軍號角響起前夕,現代主義的烽火熊熊燃燒,傳統邏輯瓦解;《西方的沒落》還沒到寫完的時候;福特發明輸送帶以生產汽車;太平洋和大西洋在巴拿馬運河匯流;傑克.倫敦的酒喝光了,頭一次清醒過來……
翻開書頁,一起跨越時空,進入世紀人物的實際生活,從繽紛的生活插曲與心情點滴中體會那黃金時代。

赫曼.赫塞
赫曼.赫塞與妻子米雅想再次試圖重歸於好。他們把布魯諾、海納和馬丁三個孩子放在外婆家,然後搭車前往距離他們伯恩新居不遠山上的格林德瓦,住進「驛站」這家小旅館。在這個季節,過了下午三點,旅館就會沒入巍峨艾格峰北壁的陰影裡。赫塞與妻子希望能在陰影中找回愛情的光亮。他們遺失了這道光,就像人遺失了手杖或帽子。小雨淅瀝淅瀝下著,旅館老闆說等等吧,待會兒就會下雪了。於是他們借來滑雪板。但是小雨仍舊下個不停。旅館裡的除夕夜漫長磨人,無話可說,幸好葡萄酒還算香醇。總算到了十二點,他們疲憊地舉杯互碰,然後回到樓上的房間。隔天早晨他們拉開厚重的窗簾往外望,雨還在下。於是在早餐過後,赫塞歸還了沒派上用場的滑雪板。

胡戈.馮.霍夫曼斯塔
十二月三十一日,胡戈.馮.霍夫曼斯塔在維也納街頭悶悶不樂地散步,最後一次行經將逝的舊年。寒霜覆蓋林蔭道上的枝椏,圍牆縫隙裡也鑲滿白色冰晶,黑夜的寒意漸漸籠罩城市。回到住處,眼鏡片蒙上了薄霧,他用手帕把鏡片擦拭乾淨,手帕上用漂亮花體字繡著他姓名的起首字母。鑰匙擱上五斗櫃,用仍然冰涼的手撫摸櫃身,那是件祖傳家具。接著也摸了摸做工精細的鏡子,這面鏡子曾掛在祖厝裡。他坐在手工打造的華麗寫字檯前,寫道:「有時候我覺得,父祖輩只留給我們子孫兩件東西:精美的家具和過度敏感的神經。我們只剩下冰冷的生活,空洞乏味的現實。冷眼旁觀自己過的日子;早早飲盡了杯中之酒,口渴卻永無止盡。」然後他喚來僕人,要了第一杯干邑白蘭地,但是早已明白,連這也消除不了壓在沉重眼皮上的愁緒。對此他無能為力,但是看清了別人只隱約意識到的衰敗,熟知別人只會玩弄的結局。於是他寫信給友人,感謝對方「越過一整個廣大、陰沉、抑鬱的德國」捎來問候,然後坦言:「我的心情很異樣,這些日子以來,在這混亂、暗自恐懼的奧地利,這個被歷史冷落的國家,我的心情如此異樣、寂寞、滿懷憂慮。」意思是:我的話沒有人要聽。

霍夫曼斯塔成名很早,年紀輕輕就已成為傳奇,詩作風靡歐洲,然而霍夫曼斯塔深受早早登峰造極之累,後來幾乎不再發表作品。如今,一九一三年,他幾乎被遺忘,成為舊時代的遺物,來自「昨日世界」,那個時代已徹底消逝,一如曾視他為神童的那個社會。他是昔日奧匈帝國的末代詩人,在他居住的維也納,在一九一三年元月,皇帝弗蘭茨.約瑟夫一世在位已堂堂邁入第六十五年。他於一八四八年加冕為帝,一九一三年仍舊戴著皇冠,彷彿天經地義。然而,就在他已疲軟的政權下,現代主義在維也納掌領風騷,一群人物領導了革命,用文字、聲音和繪畫改造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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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魯斯特
普魯斯特終於寫完了《追憶逝水年華》第一部,他辦到了。密密麻麻寫滿七百一十二頁。他把這捆厚厚的手稿先後寄給巴黎的法斯格出版社、歐倫朵夫出版社、伽利瑪出版社,全都遭到拒絕。伽利瑪的回絕信由擔任總編輯的作家安德烈.紀德親手撰寫。普魯斯特的手稿他讀到大約七十頁就讀不下去了,因為他在一段對髮型的描述中發現了一處句法有欠準確,使他難以忍受。紀德的敏感程度大約和普魯斯特不相上下。總之,紀德覺得這個作者不可信賴。日後當紀德的頭髮都快掉光了,他會把自己栽在一個錯誤髮型上這件事視為此生最大錯誤。但此刻感到絕望的是普魯斯特。他寫道:「這本書現在想要的是一座墳,在我自己的墳封住之前就已經挖好。」

史達林
一月十二日,約瑟夫.朱加什維利(Josef Dschugaschwili)首次在一封信上簽下「史達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的意思是:鋼鐵打造的人。稍晚他將抵達維也納,在下午舉步維艱地踩過美泉宮庭園厚厚的積雪,思索馬克思主義,也思索革命在俄國究竟如何才能成功。在這些日子裡,年輕的希特勒也在這個白雪皚皚的庭園裡漫步。他也有遠大的計畫。不過,我們仍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否真的曾在此相遇。

傑克遜.波洛克
一月二十八日,幼小的傑克遜.波洛克在懷俄明州的科迪鎮歡度一歲生日。吃的是蕃茄醬汁麵。用餐過後的桌巾是真正的《滴畫作品一號》(Drip Painting Number 1)。

亨利.馬諦斯
亨利.馬諦斯逃離了巴黎的冬天。這麼多灰色實在讓人受不了,尤其是像他這樣熱愛色彩的人。所以此刻馬諦斯坐在坦吉爾的法國別墅飯店(以示不忘祖國),享受摩洛哥驚人的光線,他為之陶醉,欣喜若狂。他訂的三十五號房有三扇窗戶,一扇就在床邊。他擺好畫架作畫,左邊是安德瑞亞斯教堂的鐘樓,西迪布阿比清真寺的尖塔,一片屋海,後面則是藍之又藍的大海。他將把這幅畫命名為《窗外的景色,坦吉爾》。從港口飄上來海藻的氣味,還有魚味和油味。他畫下街道上的棕櫚、樹葉、空氣。空氣?沒錯,馬諦斯當然畫了空氣。也許沒有人像馬諦斯這麼擅長畫溫暖的空氣,連畢卡索都比不上。他畫下物品之間的空間,畫下屋頂上方和大海上方的空氣。在遙遠歐洲他所屬的圈子裡正風行現代主義,各地都有畫家朝著抽象匍匐前進。然而,馬諦斯這個四十五歲的睿智男子知道抽象並非通往現代的唯一途徑。他知道來自過去的陽光小徑也能通往未來,這就是馬諦斯這些日子在坦吉爾努力的事。他用大片純淨色塊在畫布上建造他的世界,主要是藍綠兩色。咖啡館裡的人、棕櫚樹和街道化為形式。那些人在草圖上,嘴裡還叼著菸斗,或是腳上穿著特殊的鞋子,而在他的畫作上,一切愈來愈縮減,變得更簡單、更明淨。他在非洲頂端的此地認識了蔓生的花朵、老鼠簕葉片、純淨的顏色,他將會花好幾年時間畫它們,畫在信紙邊緣,畫在圖畫底布上。多年後,當他行動不便,只能拄著柺杖作畫和剪紙,這些圓滾滾的葉片、這種生長和形成會再度出現,它們來自在摩洛哥的那幾個月時光,在他年邁時重新給予他生命的能量,回憶將成為他唯一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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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茲.卡夫卡
一九一三年二月,文學的南北兩極對撞,法蘭茲.卡夫卡和艾爾莎.拉斯克許勒。卡夫卡原本從未針對任何人說過一句難聽的話,如果他難得這樣做,例如針對他父親,他會寫出一封百轉千迴的長信,用形式和語言的安全帶緊緊箍住反感的力道。可是當卡夫卡遇上拉斯克許勒,他的安全裝置就失控了。她那份原始的性慾能量似乎過度強烈地讓他察覺自己的拘束。於是卡夫卡在二月十二日寫信給他的情人菲莉絲,幸好她離得那麼遠,可以只把她當成收信人,無須同時把她想成情慾對象。他寫信給菲莉絲說:「我受不了她的詩,由於那種刻意鋪排,只讓我感到空洞和反感。」接下來又說:「基於同樣理由,我也討厭她的散文,那是一個過度亢奮的都會女子用胡亂顫動的大腦創作出來的。」用白話文來說就是:我怕她。卡夫卡這個由一位仁慈上帝用千萬個神經末稍拼湊而成的生物,彷彿驚慌失措地選擇逃走,因為他害怕被她那無邊的想像、被她的不受約束、被她的女性魅力吞噬。在三月二十四日,他們在柏林優斯堤咖啡館相遇過一次,和另外幾個作家在一起。他們合寫了一張明信片寄往萊比錫,給他們的共同出版商庫特.沃爾夫。明信片上寫著「敬愛的沃爾夫先生」,署名是「您忠誠的F. 卡夫卡」,而拉斯克許勒在那旁邊畫了一幅素描,署名「艾比蓋皇帝三世」。單是這個憑空捏造的姓名和頭銜就讓卡夫卡心裡發毛。

在柏林與卡夫卡會面的兩週後,拉斯克許勒偏巧搭車前往布拉格,要在那裡的德國女藝術家俱樂部朗讀作品。她把自己打扮了一番:銀色靴子配上絲質襯衫,她說那是卡布里藍洞絲。當來賓開始鼓掌,人在後台的她尚未決定該朗讀哪一段,在她的詩集裡翻來翻去,拿不定主意。然後她站起來,走到幕前。「她站在那兒,像個倔強的男孩,臉龐具有怪異的吸引力,像個俄國虛無主義者。」然後她開始朗誦詩作,像是東方先知喃喃念咒。在場的人呆望著她,懷著謙卑和欽佩,大家屏息聆聽,大學生、文人、藝術家,包括埃貢.埃爾溫.基希和卡夫卡的摯友馬克斯.布洛德。只有卡夫卡沒來。他的恐懼太大。

阿弗列.韋格納
在格陵蘭島終年不化的冰天雪地,阿弗列.韋格納坐在極地探險隊的冬季營地裡寫作,戶外氣溫零下三十度。十一月時,在馬堡大學擔任物理學、氣象學和天文學講師的他發表了「大陸漂移說」,為此飽受嘲弄。沒有人相信他的理論,說地球各大洲在兩億年前是一塊相連的大陸。當時的人還無法理解這一點,甚至連彼此之間的關聯都不明白。韋格納沮喪之餘加入了丹麥探險家約翰.彼得.科赫的探險隊。四名男子、十六匹冰島馬和一條狗打算從東到西橫越格陵蘭島,穿過一望無垠、不曾有人見過的冰原。但此時繼續前進實在太冷,冷到他根本無法把臉伸出營帳外,要等到四月才能往前走。於是馬兒嚼著乾草,狗兒啃著骨頭,韋格納和科赫在下棋。之後他點亮黯淡的油燈,繼續寫他那篇大陸漂移的偉大論文。他知道世人總有一天會相信他,哪怕是在兩億年後。

萊納.瑪利亞.里爾克
一九一三年三月二十五日,萊納.瑪利亞.里爾克坐在巴黎首戰街的書桌前,雖然沒有感冒,卻還是覺得身體不適。其間他短暫地往上看,在手鏡中看見自己柔軟的鬍髭,想起刮鬍膏快用完了。於是他寫信給位於慕尼黑音樂廳廣場的宮廷理髮洪塞爾:「順帶一提,如果您能馬上再寄一罐『紫羅蘭泡沫』乳霜到這兒來給我,我會很感謝,我已經用慣了這種乳霜。」很可能就在這幾天裡,在巴黎幾條街外的地方,普魯斯特在《追憶逝水年華》的校樣上寫下了那句雋語,說有時候當一個人滿懷愁緒,至少「還能被他的習慣擁進懷裡」。

奧斯卡.柯克西卡和阿爾瑪.馬勒大概是這一年最瘋狂的愛侶。他們於一九一三年三月二十日在維也納登上火車,準備經由波扎諾和維洛那前往義大利。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和安娜.弗洛伊德大概是這一年最安靜的愛侶。他們於一九一三年三月二十一日在維也納登上火車,準備經由波扎諾和維洛那前往義大利。

理查.史特勞斯和胡戈.馮.霍夫曼斯塔是這一年最不尋常的藝術家雙人組。他們於一九一三年三月三十日在維也納登上火車,準備經由波扎諾和維洛那前往義大利。

也就是說,「世界精神」(Weltgeist)出門旅行了。維也納得暫時休息一下。你會這樣想。

荀白克
雖然柯克西卡和阿爾瑪、弗洛伊德、理查.史特勞斯和霍夫曼斯塔在三月三十一日那天都不在,「世界精神」還是暫時回到了維也納音樂協會大廳。阿諾.荀白克指揮(或者應該說試圖去指揮)一首他自己譜寫的室內樂交響曲,還有馬勒和荀白克弟子奧本.伯格與安東.馮.魏本的作品。聽眾暴怒,覺得這麼多現代感震耳欲聾。結果是:全場譁然,罵聲連連,噓聲不斷,大喝倒采。末了,偉大的荀白克被一個無足輕重的輕歌劇作曲家甩了一巴掌。隔天報紙上稱之為「耳光音樂會」。那麼,基本上這是新音樂戰勝了舊品味的勝利?非也。「當今的聽眾和樂評家全都失去了理智,在各方面都無法再訂出標準,」荀白克抱怨,「如今甚至無法再從失敗中獲得自信。」也就是說,激進的現代主義作曲家荀白克在告訴我們:從前的一切都比較好。

可可.香奈兒
可可.香奈兒和鮑伊.卡柏同居,他是英國人,殷勤周到,事業有成,她衷心熱愛著他。有一天她對他說她想要製作帽子,而且是那種能戴的帽子,而非在他帶她去看賽馬的時候,她偶爾在賽馬場上看見的那種狀似車輪的帽子。香奈兒在康朋街租下兩個房間,位在二樓,門邊的牌子上寫著「香奈兒時尚」。關心她的卡柏替她在勞埃德銀行繳了一筆保證金。過了一年,在賣掉許多頂帽子後,香奈兒償還了那筆保證金。卡柏捻著他的小鬍子,略帶惆悵地說:「我以為送給妳一件玩具,但卻送給妳自由。」一九一三年六月,可可.香奈兒開設了她的第一家精品專賣店,在奢華的濱海度假小城杜維埃。起初那些女士只是來看一看,說說閒話,後來有第一位女士買下一件式樣簡單的針織洋裝和一頂式樣簡單的帽子,顯然喜歡那份輕盈和簡單。林蔭步道上的女性馬上羨慕起那種結合了舒適與優雅的嶄新風格,隔天早晨就來店門口按鈴。到了夏季結束時,這家時裝店裡的商品銷售一空。而可可.香奈兒說話了:「我讓女性的身體重新獲得自由。」

伊斯蘭
伊斯蘭是德國的一部分。「穆斯林」這款「問題香菸」(香菸公司名)是一九一三年德國最暢銷的香菸(沒錯,的確如此,各位可以相信我)。

紀堯姆.阿波里奈爾
這年四月,紀堯姆.阿波里奈爾的詩集《醇酒集》在巴黎出版。他完全棄用標點符號,但並非為了表達感受或存心挑釁。評論者大肆叫罵。阿波里奈爾也予以回敬。遭受抨擊的評論者自覺榮譽受損要求決鬥,但是阿波里奈爾沒有空。他得要寫詩。

畢卡索
上帝創造了夏娃。畢卡索心想,這我也辦得到,於是一再創造出他的伊娃。雖然這位美麗的女士原本叫做瑪塞兒,但是畢卡索想讓她明白,她是他真正愛上的第一個女人(雖然她大概是第一百零一個)。畢卡索自己則身兼亞當、蛇和造物主角色,一種極不尋常的另類「三位一體」,讓「伊娃」有了生命(也犯下罪過)。畢卡索把他在一九一三年這個熱情的春夏所畫的作品命名為:《我愛伊娃》(J’aime Eva)、《可愛的伊娃》(Jolie Eva)或是《我可愛的伊娃》(Ma jolie Eva)。可惜這位伊娃運氣欠佳,她剛好在畢卡索嘗試「綜合立體主義」的階段進入他的生命。也就是說:從這些圖畫裡根本認不出伊娃。在綜合立體主義中,各種形狀四分五裂,還把報紙、木片或其他東西黏在畫布上,作品是用現實生活中的各種碎片拼貼而成。

這時畢卡索已經簽下了位在緒舍街五號的公寓租約,那間公寓所有的窗戶都面向蒙帕納斯一望無際的墓園。這對心愛的伊娃來說是片恐怖的景色。她染患了肺結核,有生命危險。她咳了又咳,把吐滿鮮血的手帕藏起來不讓畢卡索看見,她認為假如他得知她的病情,他就會把伊娃再變回平凡的瑪塞兒,然後再去尋找新歡(她這樣想可能沒錯)。她從她的情人大師那裡學到了一些東西。他的信條是:「一個人必須要能使世人相信他謊言的真誠。」於是她繼續撒謊了幾星期,直到不得不住進醫院。畢卡索每天都去探望她。等他回到家裡,就和鄰居女子佳比暗通款曲。男人啊!

史特拉汶斯基
在《春之祭》(巴黎樂評家戲稱為《春之屠殺》)演出第二場之後,史特拉汶斯基大概是在拉呂餐廳吃了一粒不甚新鮮的生蠔,結果因為急性蛋白質中毒而被送進塞納河畔納伊鎮的醫院。他發著高燒,溫度計測出的體溫是四十一度,醫生擔心他有生命危險。他剛又懷孕的妻子卡蒂雅倉皇地帶著三個孩子從克拉倫斯趕來,他的母親安娜甚至從聖彼得堡搭火車來握住兒子的手。拉威爾和普契尼也匆匆趕到病床邊。難道當代最偉大的作曲家在三十一歲盛年,在剛剛完成傑作之後果真得要與世長辭?不。到了六月底,史特拉汶斯基雖然臉色還有點蒼白,但除此之外已經康復,獲准出院回家。這個春天沒有要求以活人獻祭。

六月,布蘭琪.艾伯特所寫的《丈夫不該做的幾件事》在美國出版。她最重要的忠告:「別再老是擔心你的健康。如果真的生病了,就請去看醫生,不要一直用關於你哪裡可能有毛病的種種揣測把身邊的妻子弄得發瘋。」

一九一三年六月十三日是那年唯一一個十三號星期五。容易驚恐的荀白克從幾個月前就害怕這一天的到來。而這一天發生了什麼事呢?什麼也沒發生。

這一年的環法自行車大賽於六月二十八日展開。在起跑線上有一百四十位自行車騎士。在五千三百八十八公里之後,只有二十五位抵達終點,其中一位是尤金.克里斯托夫。在圖爾馬萊山口的坡道上,他的自行車分叉桿斷裂,於是他扛著自行車跑了十四公里,就近找了個鐵匠舖用鐵鎚把車修好。儘管有了這番耽擱,他在整體排名中還拿了第七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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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歷史上最啟迪人心,也最激動人心的時代。
黃金時代在繁華落盡前的故事說也說不完,一切圍繞著藝術、文學、創造、愛情、擋不住的情緒。

閃耀群星狂奔於柏林、巴黎、維也納、聖彼得堡之間,如此飛揚、激情、不可思議,卻又無比真實。

本篇文章由商周出版提供,全文摘自《意猶未盡的黃金時代——追憶二十世紀初西方文明的盛夏》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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