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畫格靜止的事物瞬間,在鄭君殿的畫布上卻有更生動的表現,或許是藏寄其間的情感真摯強烈,而產生了讓人駐足凝視的生命力,讓靜物不再只是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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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海邊》。(圖片提供/誠品畫廊)

午後的光線斜斜撒落畫室的一角,畫家的色線畫在那樣的光照角度和色溫中,顯得安靜而有些欲言又止的韻味,而畫室的另一端,則有幾張以相對寫實的方式完成的油畫,與色線畫呈現既似辯證又似呼應的關係,靜靜地靠在畫架或牆上。這兩式畫作,是今日眾人所熟悉的鄭君殿風格。然而,很久以前他曾以抽象畫為主,畫風也與今日大為不同,而巴黎便是他繪畫生涯的轉捩點。

他憶想最初的自己是以抽象畫為出發點、想藉由單純的色彩和線條表現情緒,但畫久了卻漸漸覺得那樣的作品似乎脫離了當時的生活,越畫越感無力,但當時的他,心裡卻還有一股需要傾瀉的叛逆力量,「曾經有一陣子,故意要畫得很醜很難看,覺得為什麼藝術一定要是美的,年輕人有時候都會有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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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鄭君殿與其作品《男孩與蛇》。(攝影/Mason Tseng)

帶著質疑自身創作的心情,他來到了花都,旅居生活裡觸目所及的美,讓他的畫筆慢慢地產生了變化,他深有感觸地說:「那種氣氛會影響創作,比較沒有很急切、粗糙或是完全不在乎漂不漂亮的東西,講粗淺一點,我的畫變得比較細膩。」

在陌生環境的刺激下,他慢慢摸索出了自己的道路。環顧這一室畫作,在這個影像紀錄因器材之便而顯得容易、影像充斥氾濫的現下,那樣的細膩刻劃便顯得難能可貴。他不諱言照片的確能記錄更多的細節,但是相片對他而言只是一種工具、記錄感動時分。對照作畫、依樣模擬,當中則寄寓了更多個人的情感,再經詮釋的畫面,對他而言更有意義。而這樣的他,在生活中對自身所接受的影像十分挑惕,儘管隸屬新世代的兒子都有了四個Instagram帳號,但他仍對那樣的平台搖搖頭,深怕自己掉入未經刪選的影像世界,「如果看到太多不好的影像,會減低我對視覺的敏感度。作為一個專業的藝術家、創作者,必須要小心。」

而在這個裝置和多媒體藝術蔚成潮流的時代,繪畫形式儘管顯得較為傳統,但傳統倒不意味著沒有新意,他分析道:「傳統裡面有更多的東西,我們還不知道,還可以繼續發掘。最重要的是,當代藝術不一定要做新媒體或影像,當代藝術也可以轉向,向傳統再發掘,探索古典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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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天竺葵》。(圖片提供/誠品畫廊)

從抽象到具像,不變的是他藉畫寄情的作畫動機。他畫周邊的人事物,就連色彩較為單純的色線畫,也隱藏著生活中的點滴。他指著一張以植物為主題的紫色色線畫,他說,這樣的色調其實來自妻子皮革筆記本的封皮顏色,他覺得染得極好看便用上了。

這次他以「陌生的花園」為主題,於台北當代藝術博覽會展出新作,畫中多描繪路邊的花草或石頭,經放大之後的植株細節,讓人無法立刻指辨植物的名稱,而使觀者產生異質的感受。而這些植物的細部是否具有一定的辨識度,對他來說或許不是那麼重要,最緊要的還是他在這物像中藏放的情感。例如那一張巴黎公寓陽台的天竺葵照片,剛好是在他的大姊過世前一段時間拍攝的,轉成畫作,交織著近期法國行的美好回憶和對親人的不捨之情,那靜物之下翻湧的是不明說的心緒,就如他在畫室一角黏貼的手抄文段所述:「表象之下還有一個世界,一個世界越往深度又發現還有其他世界⋯⋯藍天和花兒很美,但有一股潛藏的力量、一種猛烈的痛苦與腐敗在每樣事物中。」 年輕時對於世界的感受性和激越之情在他身上並沒有褪去,揉入在安靜唯美的畫面中,溢透出更耐人尋味的作品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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